“居民用水拟从每吨2.9元涨到3.7元，涨幅28%；洗车业用水拟从20元涨到60元，涨幅200%；洗浴用水拟从10-60元涨到100元，最高涨幅达900%……超过定量还将按1：3：5的梯级标准收费。”上周，沸沸扬扬了一年多的“梯级水价”问题终于召开了市民听证会。

　　实行梯级水价是为了节水，然而，听证现场代表们都在担忧：梯级水价能行得通吗？涨价之后就能实现节水吗？

　　“居民用水拟从每吨2.9元涨到3.7元；每人每月3吨水，每户平均按4口人来算，实行1：3：5的梯级收费标准，每户每月用水量在12吨以内不加价，12吨至16吨实行二级收费，16吨以上实行三级收费标准……”

　　6月3日上午9点，在远洋大厦地下一层大会议室里，北京市水务局、自来水公司和排水集团三大北京水管部门的领导和来自北京市各级领域的30名听证代表、20位市民代表，就“梯级水费”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以往听证会一般只由20名听证代表组成，此次水价调整听证会在经营者代表、居民代表、政府有关部门及相关的经济、技术、法律等方面专家的基础上还增加了10名洗浴、洗车以及纯净水行业的代表。主要就是因为水价涉及百姓的切身利益，让听证会能够全面的反映市民及相关行业对水价调整的态度和意见。

　　听证会上，几乎所有的代表对“水费应该涨价”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对梯级水价能否在今后顺利实行，却提出了诸多隐忧—— 　　隐忧一：“梯级水价”能否真正实行起来

　　“实行梯级水价，首先要实现按月按户来计量，IC卡和远程水表是最大的瓶颈。而在老城区平房大杂院、筒子楼里，多户百姓共用一块水表的现象非常普遍，让他们也实行梯级水价，行不通！”听证代表、东城区北新桥街道板桥居委会主任张颖提出。

　　所谓的“梯级水价”，是指每户按四人定量，每人每月3吨，每个家庭每月12立方米的规定用水量，12立方米内不涨价。第一级为每月用水量低于12立方米，第二级为12立方米—16立方米，第三级为16立方米以上。水价级差拟按1：3：5进行收费。

　　如果从7月1日开始就实行梯级水价了，那么就必须对每一家住户都要准确地实现按月按户来计量水费。但从目前居民的实际生活情况，尤其是老城区胡同大杂院来看，在相当大的一部分用户中都行不通。

　　在一些老城区的平城大杂院、筒子楼里，目前还都是多家住户共用一块水表，平摊交费。由于没有专人查收水费，院内居民只能自己轮流查交，经常是两三个月才查一次。这就给梯级水价的实行造成根本上的麻烦。

　　梯级水价将来是按户按月来计量的，而平房的居民是两三个月才平摊一次水费，单纯从量上来看，肯定要超出按月12吨的基本定额，但如果拿3个月的用水量来梯级分价的话，显然不合理。

　　即使是对于楼房里的住户，由于人户分离、双职工上班、多套住房等众多原因，一到月底查水表的时候经常是住户家中无人，那么因为家里没有人而使水表的交费比例上升，这样的损失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如果抄表员抄表不准时，过了一两天才来抄表，而这两天恰恰又超过了第一阶梯的用水量，那么该翻倍的水费由谁来付？

　　市自来水集团副总经理刘索祥说，实行阶梯水价就对查表时限提出了严格的要求，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每户安装IC卡或远程水表，能让管理部门在电脑中能远程直接读取用户每月的用水量。目前，本市能让管理部门在电脑中直接读取用户用水量的远程读表系统的普及率尚不足1%，这使得阶梯水价的实施还有一定的难度。

　　北京市发改委工作人员表示，如果全北京市在短期内都进行水表的改造，那是不太可行的，水表的改造可以按照区域，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步进行改造，逐步用远程水表或者IC卡水表替代上门收水费。

　　隐忧二：水费翻番会否成为低保户的新负担

　　“一级水价每吨要涨到3块7，二级水价11块1，三级水价就将近20块钱一吨了。梯级水价的调整能否给予低保户适应的照顾？否则，高涨的梯级水价将很可能成为低保户们新的生活负担！”听证代表、市总工会劳资生活部副部长李恩和说。 　　“我们家上月用了14吨水，交了40块6毛钱的水费。如果真实行梯级水费的话，恐怕要翻番了。12吨以内每吨3.7元，超过12吨到16吨实行3倍价，每吨翻倍涨到了11.1元。同样14吨水，实行梯级水价后，就要交66块钱了。65%的水费增长，使得本来就不少的水费变得更沉重了。”当着记者的面，东城区交道口某胡同林国立为自家的水费算了一笔帐。

　　“我们家已经很节约了，就是做饭、洗衣，夏天到了，要洗澡水用得要多些，但每个月七八吨水也足够用了。”在林的带领下，记者走进了他位于老城区内弯弯延延胡同内的家。一进门，记者就被林家的节水措施震住了。在3平米多的厨房里，最显眼的就是两个大塑料桶。林告诉记者，这里面盛着脏净程度不一的水，是用来再利用的。

　　“本来只用了20多块钱，但实际每月的水费都要三四十元。”林国立告诉记者，由于他们住的是平房，自来水公司查水表只查整个大院内的总水表，而各家的水表只是个参考。每次交水费时，各家用水数量与总数总要亏很多，于是只能将亏的水吨数都平摊到各家各户。上月平摊后，结果相当于用了14吨水，交了40多块钱。

　　“如果真实行了梯级水价，每月还要多交20多块钱，这将成为我们沉重的经济负担了。”林国立一家是低保户，每月40多块钱的水费，已经成为全家很大的支出了。

　　由于平房内的水管跑冒滴漏的浪费现象严重，几乎每一户都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就在林家旁边的大院里，全院9户共用一个水龙头，5月的水费平均到每人50多块钱，三口之家一个月光水费就交了160块钱。林国立不敢想象如果这么高的水费放在自家身上，该怎么面对。

　　听证会上，水费问题被很多代表提了出来。现在每吨两块多的水价已让这些家庭在想方设法节约每一滴水了。如果收入不增加，他们将很难面对水价的进一步上调。记者从北京市民政局救灾救济处了解到，目前，这样的低保户在北京市共有22万人。

　　对此，北京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柴晓钟表示：梯级水价的实行，也将充分考虑水价调整后低收入群体的承受能力。将考虑对特殊人群实行不同的价位或者减免部分费用，对弱势群体用水实行保障。北京市发改委已与有关部门协调，在调整城市低保标准、粮油帮困补助和职工最低工资标准时给予统一考虑，以保持社会稳定。

　　隐忧三：每吨100元的高价可能“逼死”谁

　　“100块钱一吨水。这对于价格偏低的大众洗浴行业来说，还能剩下什么利润呢？梯级水价，在提高百姓节水意识的同时，很可能将公共用水行业‘逼’到市场的死角！”听证代表、北京塞纳河健身俱乐部业务主管范春喜说。 　　洗浴行业用水，拟从每吨10-60元涨到100元；洗车用水，拟从每吨20元上涨到60元。这两项在梯级水价中，是建议调整价中涨价较高的两项。

　　“这次涨水价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我们洗浴行业了！”范春喜在听证会上就给自己的行业算了一笔帐：现在客人洗澡，平均三个人就使用一吨水。目前我们的收费是30块钱一个人，而水如果涨到了100块钱的话，洗浴业基本就没钱可赚了。

　　北京市东城大众汽车维修站的张灿国也同样为记者算了自己的帐：他们每天平均洗车50辆，一辆车收10块钱，共用水10吨。如果按60块钱一吨水来计算，要花费600多元，而洗车收入也不过才500元。每天房租、人员开销和电的开支近300元，这样一来，眼睁睁的每天就要亏掉400元，这不是把洗车业逼上了死路吗？

　　水费上涨300%，在场的所有洗车业的从业者都表示很难承受。对此，北京市发改委副主任柴晓钟解释说，“这是政府的政策引导，就是要限制高耗水行业，通过这样的价差鼓励企业使用中水。中水虽然是生活污水和工业废水处理后的，但达到了一定的水质标准，虽然不可饮用，但完全可以被有效利用。目前北京洗浴业年用水量162万吨，洗车业用水近10万吨，如果从用水大户自身来实现节水、循环用水的话，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北京紧缺的水资源。”

　　“中水每吨才1元，与60元相比，我们当然更愿意用中水。可是，我们想用未必就能用得上呀！现在中水使用的渠道和安全性还没有完全解决，并不是市内所有管道都能接上中水的，更并不是所有水龙头都流得出来的。想用没地方用，才是中水真正的难题！”代表们说。

　　的确，统计显示，到2003年底，北京市日生产中水的规模为49.5万立方米，但中水的使用量只有1万立方米左右。造成中水使用率不高的原因，主要是中水专用管网少，布局不合理。

　　北京海润达汽车服务中心经理陈海义指出，“如果中水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如果300%的涨价一天不降低，最终的结果将是逼迫这些从事洗车业的用水大户们被水逼死。”

　　隐忧四：自来水缘何“价涨质不涨”

　　“从1996年到2003年的8年间，北京市自来水的价格经历了七次上调，居民用水价也由原来的每吨0.5元上调到现在的2块9。但遗憾的是，价涨质不涨，南城的水依旧是那么黄。再一味涨下去，能行得通吗？”听证代表、广外街道小马厂居委会老主任崔兰英说。

　　听证会现场，听证代表沈梦培研究员对北京的水价上涨情况做了详细的记录。北京市近年来的7次水价上涨听证，这位老人次次到场。

　　“但遗憾的是，水价一直在上涨，可水的质量却一直都没有上去”。70多岁的居委会老主任崔兰英执意要借此次听证的机会，把居民们对水的质量问题直接反映给自来水公司的领导，“多年来，南城的水质差、硬度高等一直是大家公认的老问题了。有关部门一直在治理，但一直也没见到明显的效果。直到现在，新买的水壶用一两个月就会沉积上厚厚的水碱，有的家庭干脆就买纯净水或矿泉水来饮用、煮饭，居民们的怨言很多。”

　　“价涨质不涨”的问题，引起了听证现场诸多代表的关注。来自北京消费者协会的龙志兵代表建议：“梯级水价应该把水的质量也做为参考因素。给水的质量分级，价格也随之升级。好水就该高价，质量差就该低价。如果总是价涨质不涨，高水费未必能在百姓当中行得通。”

　　但市发改委柴晓钟副主任告诉记者，按照国务院批准的《21世纪初首都水资源可持续利用规划》的要求，到2005年北京市综合水价应达到每立方米6元，其中居民生活用水价格4.50元。今明两年，市政府将有计划地陆续调整水价，最终将综合水价每立方米由3.81元调整为6.00元；居民用水每立方米由2.90元调整为4.50元。

　　看来，价格上涨已成必然，但改善水质也是必然之中的必然。自来水集团的每周水质公报，投资数亿元兴建水厂、改造供水管线建设，都是在为改善水质做着努力。

　　隐忧五：“梯级水价”能管住多少水龙头

　　“水价上涨最根本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节水。然而，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仅仅单纯靠水费上涨来遏制浪费，能管住多少水龙头？”听证代表、市人大财经委员会办公室主任简勇说，“晚上10点多，当走进某高校宿舍楼共用卫生间，去调查浪费水的情况时发现，8个水龙头有4个在严重地滴着水，卫生间因为采用的仍是沟槽式冲洗池，不管有无人使用，水都哗哗地在池里流着……” 　　“在北京的四个老城区的大杂院里，管道年久失修，再加上私接管道渗漏问题，跑冒滴漏的现象很严重。东城交道口某院内，院里不过二三十家，但每月查水表的时候，分表和总表至少亏水几十吨。几十吨水，不是小数目，都白白的流掉了！”

　　“在街边绿地，每一次喷酒浇灌时，龙头一开工人就走开了，浇湿的不光是绿地，连街边路面也灌了个透。如果每一处绿地都流失0.1立方米水，那么每天白白流掉的就是数十吨水了！”

　　“对洗车业、洗浴业的水价虽然涨上去了，可是又有几家会用高价水呢？一些小的洗车点，大多散落在路边及居民区，直接从居民家中接上生活用水就开始营业了，按不按60元一吨来收，全都能监管得住吗？”……

　　不得不承认，生活中浪费水的现象大有存在，梯级水价的实行将是促进城市节水的一种手段，但能管住多少水龙头的浪费呢？听证会上几乎所有的代表都一致同意调整水价，但对水价调整之后的监管执行，许多代表都提出了质疑。

　　“北京的水浪费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价格上去了，监管跟不上，浪费现象依然会存在。如果跑冒滴漏现象依然严重、如果偷水费水依旧没人管，如果仍然没有一个对水的严格监管队伍，节水仍然还只能停留在涨价上。”听证代表、市总工会劳资生活部副部长李恩和指出。

　　营造文明的“水环境”是当务之急

　　北京人均水资源拥有量不到300立方米，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8，是世界的1/30。密云水库目前不足7亿立方米，地下水下降非常厉害，近十年来，每年的水位下降1米左右。北京的水资源已经成了一个稀缺性的资源。

　　有关部门对实行阶梯式水价的节水潜力进行了分析，以2003年自来水集团居民售水量计算，实行阶梯式水价以后，可实现节水6％。分析指出，处于第一级的用户无节水潜力。处于第二级的用户，其用水量在第二级部分可节约25～50％。处于第三级的用户，其用水量在第三级部分可节约50～75％。

　　“靠梯级水价来节水，固然会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建立文明完善的‘水环境’，才是城市节水的有效途径。”中国水利水电研究所水资源所高工尹明万指出，“文明的‘水环境’的建立，除了供水、使用、监查、执法各环节的完善外，更需要全民节水意识的形成。而价格，只是还原水的本身价值，是促节水的一种手段，仅此而已。”

　　但节水意识的形成，不单单靠钱就能制约得住的。就像听证会现场一位代表说的那样，“节水喊了多年我都没动过心，但当我真正走近密云水库看到每年都在下降1米的水位时，我心痛了！那一刻，我才从内心深处懂得了节水的重要！”

　　不错，让每一个人都从内心深处意识到水对人类的重要，这才是节水的关键所在。当每一位百姓为浪费的每一滴水不再是因为钱而心疼的时候，即使没有梯级水价，节水也成为一种必然了。

　　上涨主要目的是为南水北调筹集基金

　　北京市自来水集团在申请报告中指出，此次水价调整主要出于三个目的：一是为南水北调工程筹集资金，二是为限制高耗水行业发展，三是为促进居民节约用水。另外，该集团在报告中以大量的数据说明，如果不调价，自来水集团的亏损将逐步加大。

　　北京市水务局副局长毕小刚说：水资源费上涨的主要目的是为南水北调筹集建设基金。毕小刚说，北京市要为南水北调工程基金筹集54.3亿元，水费上调后，每吨水费中将有0.56元拨给南水北调基金。

　　北京市自来水集团公司财务部副经理王丽萍说：很多老百姓认为涨价涨到了自来水企业了，实际上我们自来水企业并没有涨钱。自来水的价格是结构水价，居民水价是在综合水价之下，自来水集团售给居民的水价是赔本的。这次水价调整的原则，一个是上调水资源费，第二个是调整污水处理费。应该说本次调价，自来水企业仍没有利润。

　　根据北京市城市排水集团的测算，按居民人均用水量每月3立方米计算，调价后影响居民每人月增支0.9元，每年人均污水费支出达到32元。对于普通居民来说，水价从2.9元涨到了3.7元，不算梯级价差，增幅达27.6%。对于公共用水行业来说，水价增幅从几倍到十几倍，很显然，企业利润受到极大影响。

　　“梯级水价”将最大限度彰显人性化

　　阶梯式水价是按每户四口人、每人每月用3吨水来核定的，也就是每户每个月用水只要在12吨以内就不加价。梯级水价标准的制定，意在促进节水，但是充分考虑了百姓的承受能力。

　　对此，市发改委副主任柴晓钟表示：我们在考虑这个水价调整的时候，充分考虑了每个家庭的用水量和承受能力，把两者协调起来。2003年，北京市节水办对7923户城镇居民家庭用水情况进行调查的结果显示：月用水量在12立方米以下的有6031户，占被调查户的76.1%，月用水量超过12立方米低于16立方米的占12.6%，超过16立方米的占 11.3%。

　　另一份调查显示，现在北京市三口之家占了77％，如果按四口之家核定阶梯水价，那么3／4的家庭都能享受宽松政策。两组数据表明，12吨的平价标准能满足绝大多数家庭的需要。至于居民用水从2.9元涨到3.7元，是为还原水的价值而定。